为了迎接教育改革后的首次领导视察,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夏天下午,大腹便便的吴校长指挥两个瘦猴一样的年轻老师,从开到校园里的拖拉机车斗上搬下来新购买的体育设施。

随后体育设施被安排在了校园的院子里,对平时都往树上爬的学生来讲,这些体育设备可让大家高兴坏了。

孩子们从滑梯的这头拥挤着爬上滑梯,紧接着从滑梯的那头跟黄河决堤一样滑出。孩子们坐在带有轴的铁圈台子上,另一批孩子就像野驴推磨一样推着使劲旋转。篮球扔到操场上去,孩子们不懂得多少规则,于是抢来抢去,把篮球拍的几米高,竟然有几次被扔上了六米高的房顶。

我也参与其中,但不合时宜地是,我兜里装着一块从同学那借来的手表。手表上有跑马灯,非常炫酷,是从我们班那个常打人的小波手中“借”过来的——在班里有个规矩,谁借他的表,就得给他买吃的。

表被我借过来我没有什么其他办法,只好把表带在身上,生怕弄丢。我一边玩滑梯,一边还不时的摸口袋看是不是还在。等一个瞬间,我一摸突然发现不见了。

伴随着手摸不到原本在兜里的手表而来的是巨大的恐慌。把班里借我表的人的手表弄坏都几乎要挨一顿打,那给表弄丢会怎么办呢?

我忐忑不安地回到教室座位上,不敢面对那个在教室后面玩悠悠球的借表人小波。如坐针毡一身冷汗,打算回到家中我把这事告诉了我的母亲。

终于挨到放学,我颤颤抖抖地问我小波,“我把你表...给...给弄丢了,给你买一个新的赔偿...可以吗?”

小波好像正在收拾书包,准备一场不关于我的恶斗,他对我大声喊,“赶紧走吧你,明天给我拿16块钱,你小子真大胆把我表弄没了,明天看我心情,心情好就答应你。”

我于是回家了。

那时家里极度贫困,母亲的化妆品一直是五毛一盒的叫“万紫千红”的小铁盒。父亲为了剩下钱给我和妹妹,一个剃须刀片用了一次又一次,最后竟然把刀刃都磨平了。

虽然我知道父亲和母亲对我和妹妹的教导上从来不会舍不得花钱。但无缘无故弄丢了同学的手表这次还真不知道后果会怎样。

当我扭扭捏捏准备开口的时候,母亲很快就从我那慌张的表情中发掘出我有难言之隐。

母亲安慰我说,“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就行了,小小孩能怎么样啊?不都有我和你爸呢啊。”

我是一个敏感的人,听到这句话眼泪唰地都留了下来,一方面是释放在丢表后内心的恐慌,一方面是则是对伟大母亲包容的感动。

到了第二天我去上学,母亲不放心怕我因为这件手在同学中受欺负,也为了培养我的自尊心,把我和我那借表的同学拉在一起,让我向我那同学道歉,并且归还那我同学购买手表的钱。

当母亲把十六块钱从衣兜拿出来递给我时,我脸上翻滚了热浪。我那同学这次见到这种情况,开始变得十分不好意思。

我说,“小波,没事我,给你钱,之前弄丢了你的表对不起。我刚才眼里进了一个小飞虫。”

小波接过了钱。多年以后我也不知道,他是不是真的花十六块又买了一块表。如果是买了表,表上会不会还有漂亮的跑马灯。但这不重要了,不是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