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奶奶是我的第一个理发师,我喊她五奶奶的原因在于,她的丈夫是我的五爷爷。说是五爷爷,其实他比我爸爸大不了多少,但是我爸爸喊他五叔。

五奶奶喊我奶奶一个树浩嫂子,我小时候,经常听到我的奶奶被人喊为树浩婶子以及树浩嫂子。

我不知道我现在喊“婶子”以及“嫂子”的时候有时候还需要想一下 就如同我判断一个物体的颜色是蓝色还是绿色时,需要想一下,是不是和那时候有关系。

我小时候去理发店,有可能是一开始会哭,到了后来,竟听到五奶奶夸赞我,“小乐乐很听话,理发都不哭。”

多年以后,我终于认识到这句话有多强大,自然理解了我奶奶在培养小孩的地方的过人之处。

我们村有两家理发店在我看来是最早的理发店,一家是五奶奶的理发店,另一家则是宝收。宝收这个名字也是理发店女人的丈夫的名字,在我们那里的早期,女人不被喊名字。

宝收理发店的理发师是个胖女人,卷头发,矮个子,四川人。

我们那里的好多矮个子都是四川人。后来我学了地理,得知人们称四川为盆地。于是在我的逻辑里,坚定地认为,地势低的地方的人都是矮个子。

我的文炳大娘也是四川人,她说我们家族的话题人物,至少我经常听到周围的人讨论她。

因为她的婚姻非比寻常,文炳大娘的丈夫自然是文炳。文炳是个盲人,四川人在我们那里的婚姻中,总是与形形色色的看上去不是正常人的人匹配。

比如我们村子里有个裁缝,外号叫瘸青,是个一个腿细,一个腿粗,但能走路的人,他的媳妇“瘸青家”,也是一个四川矮个子女人。

瘸青的孩子生而健康,后来娶了媳妇,在他家的裁缝店门口卖烤鸡。烤鸡让我印象深刻,虽然我没买过。但我一想起他的儿子,就想起他儿子和儿媳经营的卖烤鸡的小生意。

我觉得能在一起做生意的夫妻很幸福,最好是两个人。生意足够小,永远不雇人。

文炳大娘被人谈起的原因是,她的盲人丈夫死后,她去了谁也不知道的地方消失了。过了几年后,又回来了。回来还带着另一个消息:她离开的这几年,又结婚了。回来的原因是结婚的对象又死了。

我小时候似乎一直理寸头,到了五六年级,我们那里流行了毛刺。我的同学们都这样理,我也这样理。原因是我不知道理什么发型。

我的同学们去理发店总是能大大方方高速理发师,自己要剪毛刺。然而我,总是不想说出毛刺两个字。

在我看来,只知道这个头型,还做要求,真的很没意思。好在理发师懂得我们那的小孩都用这个发型,于是每次我都被理发师反问,“来个毛刺不好吗?”

当时的我看来,毛刺是个保守发型。我一个同学留着跟我们校长一样的平头。他经常被老师打,也被同学打。

我怀疑他挨打的原因在于和校长太像了,大家心里讨厌校长,但又不能直接下手,于是随便打了一个平头。